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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7章 错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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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幕如泼墨,雪色如银光。

  当乾清宫里的皇权争霸唱得正酣畅淋漓之时,元祐领着乌仁潇潇拎着一个牛角提笼,亲自驾了马车,穿过漫天的飞雪,往京郊的紫金山而去。

  这时节,这天色,山上杳无人烟。

  二人就着昏暗的光线,拾级而上,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。

  元祐把身上的狐皮披风垫在平整的岩石上,扶乌仁潇潇坐了,一起远眺京师。

  紫金山是京师的“制高点”,临近除夕,极目望去,城里的华灯溢彩,点缀在那看不分明的九重宫殿上,不见庄严肃穆,却有一股子难以言表的死气。

  为了讨乌仁潇潇喜欢,元祐站在山巅的风口上,吹奏的是漠北草原上的蒙族曲子。他原本想要吹得轻松一些,和暖一些,也得个喜乐,可也不知是受了这一日风雪的影响,还是冷风吹散了出口的调子。一曲一曲吹下来,一曲比一曲更为忧伤,那声音如同呜咽一般,令人心生塞堵。

  所幸,乌仁潇潇却一直听得兴起。

  “元祐,你吹得真好。我好像看见了漠北草原,看见了哈拉和林,那里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,我挥着鞭儿,骑在马上,拼命的奔跑。我的马上套了一串串的勒勒车,勒勒车上有哥哥的战利品。哥哥是北狄最勇猛的苍鹰,他每次回来,都会带来无数的战利品。阿爹在叫我,哥哥在追我,我不管他们,我拉着勒勒车去色楞格湖,那里有肥美的鱼,有黑琴鸡,有疣鼻天鹅,还有漂亮的银鸥和一片片连绵不绝的水草……”

  “不对,漠北这个季节,已是大雪封天了,哪里来的黑琴鸡和疣鼻天鹅?鸟儿飞走了,牛羊也入了圈,牧民阿娘们会在毡帐里打马奶酒,孩子们会在雪地上嬉戏打闹,我喜欢坐在火盆边上,抱着马头琴弹蒙族长调……”

  元祐吹着短笛,目光注视着她。在他悠扬的笛声里,她说了许多,说一些小时候的事,说一些哈拉和林的事。苍鹰、河流、牧民、山川、大雪、马群、花奶牛、绵羊、牦牛、野驴……但她再也没有问过他,那个关于“打心眼儿里爱”的问题。

  冷风猎猎,她长发飘飘。

  遥想漠北时,她的样子沉醉而温柔。

  后来元祐时常想,若是他那一日了解了她的用心,且表明了心迹,也许他与她之间就不会有后来那一段蹉跎的岁月,一切也都将变得不再一样,可世间最恼人的“如果”啊,它从不存在。在一个男人还未确定情义之前,他轻易说不出来那一个“爱”字。即便这个男人如他,曾经女人无数,但“爱”字却从未许人。

  冬日的天色亮得晚,离天明还有约模一两个时辰的时候,元祐终是吹得累了,舌头麻了,他坐在乌仁潇潇的旁边,靠着岩石的棱角。

  “小爷这么辛苦,有没有奖励?”

  “你要什么?”她的眼被风吹得有些眯起。

  “你。”他邪邪的,就说了一个字。

  她身子微微一抖,他呵呵低笑着,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,罩在她的肩膀上。

  “逗你的。走吧,下山了。”

  他觉得自己有些虚伪,其实他不想下山,一点也不想。但他怕她冷,怕她觉得他不够君子,还是违心的说出来了。可这晚的乌仁潇潇与往常实在不同。在他提议走后,她竟然摇了摇头,拉了拉肩膀上的衣袍,主动离他近了一些。

  “这是我来了南晏这么久,第一次听家乡的曲子,想家乡的人。”

  稍顷,她沉了声,语气真诚,“元祐,谢谢你。”

  “你喜欢就好。走吧,天冷!”

  元祐难得这般君子而温情,说罢揉揉鼻子,有些佩服自己了。乌仁潇潇看他滑稽的样子,似是极为快活,脸上一直带着笑,语气也是闲适无比,“时辰还早,不急着下去吧?等到天明行不?我以前在漠北时,听人说起中原的日出,很是羡慕呢。你看这个天,肯定是要大晴的,等太阳从天幕出来时,映在白雪上,该有多美。”

  看她眉开眼笑的样子,元祐心口一荡,呼吸亦是窒住。

  乌仁潇潇太美,美得他心里像长了一只爪子,挠得他直痒痒。可即便痒痒得慌,却又偏生觉得那痒痒极不应该,因为那是对她的亵渎。

  他思绪一慌,咳嗽一下,稍稍坐得离她远了一点。

  “好,那就依你,我两个就坐等天亮好了。”

  从上山之前的“他近,她远”,到现在的“她近,他远”,这两个之间似是永远没有处于正常的节奏之上。可乌仁潇潇却似乎并未察觉他的退缩,她看着他的脸,又透过他的脸,看往远处的黑暗,也不知想到了什么,目光里似是慢慢跳跃出一簇亮丽的火花来。

  “坐等天亮多无趣。”她突然笑着垂下头。

  “你想做甚?”元祐声音突地有些哑,口干舌燥。

  “可以做一些……有趣的事?”她眉梢轻扬着,离他再近了一些,眸子里的光晕明亮烁人,带着一种单纯到极点的纯粹邀请,瞧得元祐的心情,即复杂又微妙,也终是察觉出来了她的不对劲儿。

  “乌仁,你今儿怎么了?”

  “我?”她不解。

  “嗯。”元祐点头,“像脑子被门夹过。”

  那句话是楚七的“方言”,乌仁潇潇并没有听过,听他说完,微微一愣,随即又轻轻笑了起来,“是我今天的话太多了么?竟是让你不太习惯。”

  “不是。”元祐侧过脸,借着浅浅的银光,打量她的面孔,“你可是对小爷有什么企图?若不然,怎会突地对我这么好?要知道,黄鼠狼跟鸡拜年……哼哼哼,我可不敢想你安有什么好心。”

  乌仁潇潇长长的睫毛,轻轻一眨,“不是为了谢你的笛声么?”

  她的语气放慢,极是叹了一下,“明日天一亮,我就要去晋王府了。我嫁人了,是晋王妃了,往后与你便不能再像这般见面,那是对晋王的不尊重。我知你不在乎,他也不在乎,但我却是在乎的。所以,今天晚上,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。我对你好一点,难道你不愿?”

  最后一次见面?

  元祐丹凤眼微挑着,看着她晦涩不明的脸,听着她情绪不清的话,感受到她软若棉花的身子慢慢地挪了过来,畏冷一般落入了他的怀里。这般明显的暗示,元祐又怎会不懂?

  可事情就有那么奇怪。第一次,他竟生出一种手足无措的局促感来,不敢轻薄她,连言语也不敢放肆,直到她软软的双臂蛇一样缠在他的腰上,他终是忍不住,轻轻带过她往怀里一裹。

  “乌仁,你这是……引我犯错?”

  “你是今日才犯错的吗?我若不引,你便不犯了?”

  她吐气如兰,温热馨香的气息寸寸侵袭他的脸,他的心,他的思维。微微怔了片刻,他哑然一笑,捋了捋她的头发,把她抱过来坐在腿上,低头看他时,口气难得的认真起来,“乌仁,跟我回去吧。不要再回晋王府,做那劳什子的晋王妃。”

  “皇帝会同意吗?”她笑。

  元祐蹙眉,道:“我的事,你可能不太知道。你只要记住一点就行,只要我要你,谁也阻止不了。再说,小爷又不是抢他的皇帝宝座,管他乐不乐意?我若诨起来,刀架脖子上又如何?只要你肯。”

  “跟你回去了,我做什么呢?”她又轻笑。

  “做我夫人。”他回答得很快。

  “夫人啊?”这晚上的乌仁潇潇确实有些不一样,往常他这么调侃她的时候,她或是不屑,或是讨厌,或是讽刺,或是挖苦,总会想出一句可以把他噎死的话。但这回听了,她却笑得很开心,甚至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,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,愉快的说了一句。

  “好啊,那我们便先斩后奏好了。”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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